某人之死 2
其实是个独立的短篇，可以不看之前的那篇。但是两篇之间是有关联的233
不甜，喜欢小甜文的千万别往后看。虽然我的文感染力还不到火候，但至少内容一点都不甜。
很期待有人提意见！！
以下是正文。
某人之死
首先，某人不是人。他是一片瓦，一片大概成精了的瓦。
呸。某人暗自想，谁家瓦成精之后不能动不能说话，大家都会变成美少年美少女，怎么就我逼格这么低。
不管某人怎么想，他还是片只能老老实实趴在房顶上的瓦。
但至少趴在这儿是件好事儿。这家年纪最小的少爷正懒懒地倚在榻上念书，头发也不束，任由它散得到处都是。他半眯着细长的眼，拖着腔念之乎者也，很不情愿的样子。一双长腿不规矩地支在床头的小桌上，直戳进某人的心里。
犯规。某人心里碎碎念，我要是个人，这会儿该有鼻血滴他脸上了。
“还念叨什么呢，别念了！咱上街耍去！”一个同这小少爷年纪相仿的少年咋咋呼呼地在屋外招呼他。
小少爷心思原本就不在书上，这会儿听到这话，眼睛都亮了。他翻身下床，书随手一扔，三下两下把头发扎起来，然后一边应着“来咯！”，一边极其熟练地翻出了窗。
这得是翻多少次才能点出来的熟练度，某人趴在房上津津有味地咀嚼刚刚的那个动作。另外想到至少得有一个下午看不见这小男孩，某人又稍微有点失落。
毕竟一片瓦也没法做什么。
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，房门那突然有了点动静。先是很沉稳的脚步声，和丫鬟慌张的步子搅在一起，然后是丫鬟细细的劝阻声:“大少爷，小少爷说了，不能有人打扰他念书。”
“念书？”另一个声音冷笑一下，“谨晟，你在读书吗？”
声音突然清晰起来，门被粗暴地推开，可怜兮兮地发出艰涩的声音。一个身材高大的冷面男人大步跨进来，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。
某人紧张了一下，小少爷恐怕又要挨骂了。这位长兄隔三差五检查自家兄弟的学习，而小少爷的合格率至今仍稳定的保持了零。
果然，大少爷的脸已经冷成冰坨了:“天天说念书念书，也没见他真正好好念过。就知道往外跑，疯玩……”
旁边丫鬟几乎要给吓坏了，只会点头点头，眼睛都不敢抬一下。
对着空气发了好一会牢骚，大少爷沉着脸往外走:“叫人去把谨晟找回来。”
这种事常常发生，某人几乎要习以为常了，也知道小少爷就算再怎么被罚也是要再犯的。于是这会儿只是在意念中磕磕瓜子，等着看小少爷被训的时候傻乎乎乐的表情。
某人挺期待这种日子一直过下去，但期待往往不会太灵验。于是某天，事情以很突然的形式降临了。
小少爷家叫强盗劫了。
这事不仅很突兀，还不应该。照理说这么大个院子，没道理正好一阵流感传给了大半守卫，而在此时又正好遭了劫匪，简直就像天指着你要你亡。
一伙汗涔涔的莽汉抄着家伙极其喧嚣地闯进来，打啊砸啊抢啊。能拿走的值钱玩意儿都进了口袋，剩下的带不走的没啥价值的全砸的稀烂。
有一个大概是脑子有些问题，爬到房顶上去乱砸乱踩。某人被踩了好几脚，那些瓦全稀里哗啦地砸下来。小少爷正在里面愣着，就被压在了瓦下面。某人想方设法要躲开小少爷，却还是擦破了小少爷的额角。
这房子塌下来可不是什么小动静。某人眼睁睁看着大少爷从藏身的地方窜出来，在那一堆砖瓦里乱刨。
“看，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，知道在瓦堆里耕地呢！”一个强盗笑得嘎吱嘎吱的。
“哥，你好心好心帮帮他呗！”另一个强盗接话，说完也咔咔乱笑。
第三个强盗一脚踢在大少爷的腰上，和前两位的笑法同宗同源:“来，哥几个给他松松土！”
大少爷眼神死盯着那片废墟，无论那群人怎么对他，只要够得到那堆砖瓦，他就不停手。血流了满地，他也跟没感觉到一样。
血浸满了某人的瓦身，这时候大少爷已经没力气移动手指了。这人到死还是那张皱着眉的冷脸，一双血手插在瓦堆里，嘴里冒出的血沫里带出几个字:“弟...谨晟...”。
然后再没气息了。
某人心里钝着痛，他忽然很久违地感受到了触觉和嗅觉，周身是滑腻的，而鼻尖是腥臭的。
废墟上突然出现一个青绿发色的男子，穿一身红得发黑的袍子，很快地从砖瓦里挖出一个半昏迷的少年。
某人抿抿唇，一手搂紧了小少爷，另一只手给大少爷合上了眼睛。
“放心，有我。”他轻声说。
“谁在那？！”有个强盗发现了某人的存在，一群人举着刀和斧子冲过来。某人最后看了一眼这混乱的院子，搂着小少爷轻巧地跃走，只几步就不见踪影。
他们后来住在一座废弃的道观里。小少爷醒了之后一直没开口，只是很乖地，某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，而且常常皱着眉像是头痛，这时候会死死地盯着某人金绿色的眼睛看。
某人任他看，没说什么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他只能尽量更细致的，照顾这个曾经的小少爷。
“你是谁啊？”
寂静是在很多天后的一个早晨被打破的，小少爷在某人轻手轻脚给他穿衣服时候突然这么问到。
“抬手。”某人一时没反应过来，只是温柔地嘱咐的一句，随后才略睁大双眼看向小少爷。
“你是谁啊？”小少爷又问了一遍，眼睛里木讷少了几分，到是多了几分温柔的坚定。
“你家房上的一片瓦，”某人低头笑笑，替小少爷系好扣子，“你信吗？”
“信，”小少爷苍白地笑，抬手捻了捻某人青绿色的额发，着重搓了搓上面那抹浅金色，“但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这个颜色的瓦。”
某人张张嘴，正撞进小少爷深色的眼睛里。不知为何，刚刚已经溜到嘴边的瞎话一句也冒不出来。某人又犹豫了会儿，最后还是败给了那双眼睛。
“好吧，”某人叹了口气，“我讲给你听。”
我们从头来一遍。
首先，某人不是人。他是一片瓦，一片成精了的瓦。而且不是普通的成精了的瓦，是一座仙府顶上的成精了的青色琉璃瓦。
“釉不知道怎么上的，还有金边儿。”某人指指头发丝上的那抹金色。
仙界没有底下人想的那么复杂，没有这个官那个官的，大家就随便找个没主的地方修房子住，也是很闲的。
闲人总会闹点事，闲仙也喜欢，而且闹的事往往比较大。比如两条街外爱看狗血言情的王仙子，拿土捏了个女儿，给她牵线了个凡人，然后就高高兴兴地扮演起了恶毒丈母娘的角色，整天琢磨着怎么虐怎么来。
“这就是牛郎织女的故事。”某人耸耸肩。
某人的主人明仙子也是这群闲仙中的一员。她跟隔壁那范仙子不太对付，两个人老斗来斗去，斗法层出不穷，怎么折腾怎么玩。
这回，她盯上了隔壁家英灵殿里的将军。
某人也认识这位将军，长得很好看，表情冷冷的，总在窗户边上坐着往这边瞅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“她家周将军下凡历练去了，你去把他neng死吧。”明仙子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，一边说一遍涂指甲油。
“这也没啥意义啊，凡体死了又不影响他自己。”某人很小声嘀咕，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仙子的脑回路。
“膈应一下她，看着就烦，”明仙子停下手看他，“磨叽什么，快去。”
随便吧。某人在心里叹口气，回头就要往外走。
“等下。”明仙子突然招呼他，尾音很欢快地挑了一下。
某人心里咯噔一下，回头看到明仙子异常明媚的笑脸。
“为了好玩一点，你得一直做片瓦，除非粘上了周将军的血。”
果然不是什么好事，某人手心里冒出薄薄一层冷汗。
“但你要是没能杀死周将军，你就去死吧。”
话讲到这，某人停顿了一下，低下头揪了会儿头发才接着往下说:“我怀疑周将军就是你哥。我...沾了他的血。”
“...嗯。”小少爷低下头，没有再接话。
空气一瞬间有些凝固。某人愣了一下，眼睛改盯着地上奇形怪状的污渍，食指很用力地搓了搓下嘴唇。
“我去拿水。”某人压低音量，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。他现在改盯着自己的手指，站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抬起目光。
他站起来背过身去，还没迈开第一步，手就被人给扯住了。某人回头，看见小少爷眼睛红了一圈却不见泪。
某人犹豫了一会儿，半跪下来搂住了这个不愿意掉眼泪的少年。
“放心，有我。”
某人深感这两天的小少爷不太正常，总爱盯着他看。这种老爱盯着什么看的他也不是被见过，但毕竟这是小少爷，他这几百年瓦一样硬的厚脸皮都有点没撑住。
他熬着汤，小少爷又蹲在他后面看。某人拿树枝拨弄了两下火堆，终于忍不住回头对上那双眼睛:“你老看我干嘛？”
“喜欢你。”
“啊？”某人被少年的直球撞得晕晕乎乎的，没反应过来。
“喜欢你。”少年人脸上没有笑意，深色的眼珠子直直盯着某人，细长的眼睛不笑的时候竟有几分气势。
“你还小，怎么就知道喜欢别人了。”某人终于反应过来了，转回头去搅了搅汤罐，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下来。
“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可能有些紧张，小少爷压低了一点音量。
“你跟我才认识没几天呢，”某人声音柔软了一点，“怎么就很久了？”
汤在罐子里翻腾出咕嘟咕嘟温暖的声音，某人半天没听到回复，没忍住后头去看看的冲动。
小少爷眼里温柔的坚定刺了他一下，某人盯着那双眼睛，一时移不开视线。他看着小少爷安静地缓慢地站起来，慢慢走过来，虔诚地把一个吻落在他的眼角，然后是脸颊，最后轻轻擦过下嘴唇。
某人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，那个刚刚亲过他的小孩退开两步看着他，然后他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四肢了。
“乖。”他听见自己说，然后他看见自己灭掉了火，走过去扣住小少爷的后脑勺，把那个吻压了回去，他看见自己揉乱了早上给小少爷束的发，看见自己搂紧了小少爷的腰，还在那之后任由那罐还没煮好的汤冷在柴火上。
后来某人想，今天好像没有吃晚饭，不过没必要了。
第二天早上某人醒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小少爷，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妙。
他慌忙爬起来找遍了整座道观，但是没有人。正当他打算出门的时候，一道光把他撤回了仙宫。
明仙子又在涂指甲:“干的不错。”
某人忍不住抱怨了一下:“怎么这么晚才把我带回来。”
“他也才刚死啊。”明仙子嘲笑地嗤了一声，“帮你那么多你都弄不死他。”
某人心中一声惊雷。
“没到死期就死了，这周将军气运可落了不少。他这回至少得在凡间折腾几百年，还有没有福运上来都是个问题。隔壁那位急的那样啊，哎真是让人高兴。”明仙子继续抹她的指甲油，笑得跟她的手指甲一样花枝招展。
某人偷偷跳了转生池，他想，欠人家一条命呢，起码得下去把气运还上。要是以后运气好些，可别再搅进这堆糟心事。
某人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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